黄彬青

    优等生的最后一节课——期末考，笔试+口试，考试结束之后，大四的他们不再有汉语课了，我是他们第一个志愿者身份的汉语老师，也是他们大学生涯最后一个汉语老师。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切都太快了，脑海里还浮现着第一堂课的画面，还记得我穿着鲜艳的柠檬黄T恤走进教室，走到讲台自我介绍时指着自己的衣服：“我姓黄，在汉语里是黄色的意思，就是我衣服的颜色。”于是，以后的日子里，每节课都在十个学生：“黄老师好！”的问候声中拉响汉语学习的欢乐乐章。

    似乎昨天还在办公室里和同行的志愿者老师说着上优等生的课压力大，这一切都来自他们头上的“优等生”光环——他们是所在商务管理专业的佼佼者，他们是学费全免但每学期都要清零、重新甄选的“淘汰”制度中的优胜者。

    从第一节课起我就告诉自己说：“我不能辜负如此优秀的他们，我不能辜负自己作为汉语志愿者教师的神圣使命。”我不想当他们中的人问我：“汉朝和汉族有什么关系”时，我却摇头说“没有。”我不想当一个学生连续两周迟到、旷课而后向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时，我却不能给他们一节满意的课。

尽管上课之前总是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备课，可是每次走进优等生的课堂，依然有些忐忑，屈指可数的10个学生和连续两天漫长的3个小时。内容、时间、知识的消化吸收……这些统统要纳入备课的考量范围，这也是接受这一“光荣”任务随之而来的压力与挑战。

    面对着求知欲望强烈的他们，我总是想讲很多，说说中国城市，说说北京奥运会，说说中国汉字，查了很多资料，却发现，最好的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陈述，一两句话胜过长篇大论。Less is more，真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一面纠结，而另一面是快乐。有别于普通班，我们更亲近，我可以叫出每个孩子的名字，我知晓他们的性格--那个总是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的女孩;那个总是很紧张、总要停顿几秒才开口回答问题的男孩;那个很文静的女孩，冰雪聪明，一学就会；那个总是被女孩捉弄，然后一脸无奈的男孩；那个“小百科”；那个“Sunshine Boy”……

菲律宾学制很短，就算是大四学生，也不过才19岁。看着他们，仿佛重返自己的读书时光。虽然我大不了他们几岁，但是他们和国内同龄人相比，要快乐同时也单纯很多。他们喜欢上课的游戏和竞赛，当我有次把班级分成男女生两组的形式进行比赛后，他们就似乎对这种方式情有独钟，每次比赛前男女生总是互相较劲，而结果出来时输家也是“愿赌服输”，上台表演各种节目，引得台下哄堂大笑……

这短暂的一学期，我们一起笑，一起做游戏，一起相互学习，教学相长……

    而如今，一切走到了终点。在这最后一课上，我并没有预备什么道别仪式甚至话语，一切就这样让它结束，顺其自然地结束，时间走到了终点，就这样。只记得说了一句“假期快乐”我就朝教室门口走去，这时一个学生上前将一个小小的礼物盒交到我手上，我有些错愕，回望他们，一个个不舍，一个个说着：“黄老师，我想你。”一切都很突然，与预期不同，我有点不知所措，不住地说谢谢。

到了办公室，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捆捆束好的卡纸，每张卡纸的背面都是他们的自画像标注着他们的名字，卡纸里写着他们的话。读着读着，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心似乎被狠狠地砸了一拳变了形，久久不能复原，那一拳叫“真爱”。原来他们懂。我一直都以为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老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老师应该做的，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一度觉得大学生太沉默太冷静，我和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距离，上课的时候，是讲台与座位的距离；而在课外相遇时，他们总是在我一米开外的地方轻声地点头问好然后同路人一样走过。偶尔去中学，看到被中学生围着团团转的汉语志愿者老师，总是心生羡慕……而现在看着这些情真意切的话语，原来我们有爱相系。深深感动，感动是因为真实，因为爱的纯粹，他们看到了我的用心，而对我的付出做出最直接的回应，简简单单，真真切切，爱到简单最动人。而“简单”就是我心中的菲律宾。回想在菲律宾的日子，周遭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在向我诠释着“简单”二字。当看到走上工作岗位的昔日同窗无不感慨着“简单生活”时，我想说此刻我的生活不在别处，就在那牙，就在这座与我生命有约的城市，就在我活着的当下。这里的人用他们爽朗的笑声教会我，快乐可以这么简单，快乐原来这么简单！

    已经结束的“最后一课”不是终点，我又踏上了前往下一站的旅程，满载着付出辛劳与汗水后收获的爱，怀着对美好明天的热望，请祖国放心，请家人放心，爱与希望，让我在这条铺满光荣与使命的道路上走得更加坚定。